我想要得到他的笑
又看見他的臉在煙霧氤氳中若隱若現(xiàn):歲月和生活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跡,曾經(jīng)明亮的雙眼如今已泛著渾濁,頭頂也已有白發(fā)隱現(xiàn)。香煙還在那只龜裂的大手上散發(fā)著橘黃色的光芒,夾帶著冒出縷縷乳白煙霧。透過煙霧,他的臉上依然是那一成不變的冷漠。
但,我是多么想要得到他的笑。
試卷,在月考過后像是片片雪花一般飄落,帶著無情的溫度和丑陋的分數(shù)。越來越多的試卷到我手中,我的心也越來越冷。語數(shù)外加起來不到兩百分,政史地生沒有一科上了四十。試卷上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叉讓我眼眶泛紅,因為我想起一張臉,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終于,班主任把我叫到了辦公室。“你進校時是多少名?現(xiàn)在呢?你盡力了嗎?真的只有這點水平嗎?”她的問題像是連珠炮彈一樣往外迸,我不抬頭,死死地盯住那個黝黑的地縫,我仿佛看見了一雙龜裂的大手,指甲縫里積滿黑泥。“說話啊你!怎么不說話了,要和我對著干是么?”我不吭聲。“你在想什么啊你!說話??!”她終于被我的沉默惹怒。“嘶--”那張丑陋的卷子被她分尸,我抬頭看著那被撕裂的鮮紅的70分。我在想什么呢?我想起一張臉,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周五的最后一節(jié)課,我已無心去聽,只盼著下課鈴。“試卷帶回家去,家長簽字。”講臺上的班主任對我投來恨鐵不成鋼的目光,卻發(fā)現(xiàn)我正出神。她輕輕搖頭,嘆了口氣。下課鈴響起,我背起早已收拾好的書包第一個沖出教室。因為我知道有一個人在門口等著我,他有一張臉,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終于在五花八門的私家車中找到了騎著單車的他。“爸。”他向我看來。終于看見那張臉,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回到家,還是一咬牙,一橫心,遞給他已撕成兩半的卷子。“老師叫家長簽字。”“嗯。”他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語氣也一如既往的平靜。他抬頭看向我,眼睛里帶著疑問,分明是在問我卷子為什么會被撕壞。“老師撕的。”我努力讓語氣平靜,但心里還是自責,還有更多的不可遏制的害怕,我怕他傷心。“嗯。”又是平靜的一個字,還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我卻分明看見他的眼中流露出失望。他抬手簽字,龜裂的大手握著纖細的筆,在紙上留下的字跡穩(wěn)重雄勁,像是一座山,亦如他的臉,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第二天醒來,床頭靜靜地躺著那份試卷。被粗暴撕裂地邊緣,已被嚴絲密合地妥妥粘好,嚴謹細致。我又想起他的臉,卻是一張帶著淡淡笑容和滿滿信任的臉,這張帶著鼓勵和期待的臉,帶著一顆對女兒沉甸甸的愛心,被他粘進了這張小小的卷子。
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學步的午后,我重重地跌倒在地,一抬頭就對上他鼓勵的眼神,自己爬起來又繼續(xù)往前走。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生硬的笑容,但我卻能感受到他濃濃的自豪。
這穿過光陰,透過時間的一瞥讓我明白了,我的努力與信心便是對他最好的回報!
我想要得到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