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普勒酒店大廳里的一張扶手椅上,翻看著雜志。這時,我面前一部電梯的門打開了,一位銀白頭發(fā)的老紳士握著手杖,跨了出來。我知道他,他叫斯塔維森,是名富豪,身家達到了兩千萬美元。
就在這時,有個年輕的姑娘從旁邊走過來,步伐很快,邊走邊低頭沉思著什么,結(jié)果一下子撞到了斯塔維森身上。她露出尷尬的神情,一個勁地道歉。斯塔維森殷勤地欠身,說著“沒事沒事”。
就在這時,我看到姑娘將手伸進了斯塔維森的口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竊走了老先生的皮夾,并從他領帶上順走了鉆石別針。姑娘做得干凈利索,斯塔維森一點也沒有察覺。
姑娘再次抱歉后匆匆離去,走向大廳另一頭的大門。她一邊走,一邊把皮夾嫻熟地悄悄塞進棕色手提包內(nèi)。
我立刻從椅子上站起身,迅速跟在她后面。在我追趕上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走到與玻璃門只有幾步之遙的地方。
我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說:“對不起,請稍等片刻。”
她的身體僵住了,完全愣在原地。接著她轉(zhuǎn)過身,冷冷地看著我:“你剛才說什么?”
“你和我最好稍微談一談。”
“我沒有與不認識的男人閑聊的習慣。”她眨巴著眼睛,生氣地說,“我建議你松開我的胳膊。假如你不松開,我會喊酒店經(jīng)理來。”
我微微聳肩,道:“你喊經(jīng)理也沒用,因為經(jīng)理只會叫我來。”她顯然愣住了,死死地盯住我看。
“在下是普勒酒店的保安主管,”我告訴她,“也就是以往被稱作駐店偵探的人物。”
姑娘的臉色發(fā)白,眼中的光芒黯淡下來。“哦。”她輕聲說道。
由我領路,我們走向左方不遠處的酒店休息廳,坐了下來。
我注視著餐桌對面這位年輕的姑娘,柔和的燭光映著她的臉龐,令她的容貌給人留下純真與無辜的印象。“毫無疑問,”我說,“你是我遇到過的最美貌的三只手。”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她說道。
“三只手是黑社會的行話,就是指扒手。”
姑娘擺出假裝受到侮辱的模樣:“你在暗示我是……”
“哦,甭裝了,”我說,“我瞧見你偷走了斯塔維森的皮夾與鉆石別針。當時我就坐在電梯對面,距離你不到十五英尺的地方。”
她沒有說話,手指敲打著她的棕色手提包。片刻之后,她抬起頭,與我四目相對,只維持了短暫幾秒,便苦惱地嘆息道:“當然,你是對的,”她說,“我偷走了那些東西。”
我伸出手,從她手上輕柔地拿走皮包,一下子拉開,看到斯塔維森的皮夾與領帶別針躺在一堆五花八門的物品上面。我拿走皮夾與別針,合上皮包,交還給她。
她輕聲說道:“我不是小偷,我想讓你知道這點。我的意思是說,我不是真正的小偷。我有偷盜強迫癥……有時候,有種難以控制的偷盜沖動。我無力阻止自己。”
“偷盜癖?”
“是的,我已經(jīng)看過好幾位醫(yī)生,但到現(xiàn)在為止,他們都沒能治好我。”
我同情地搖了搖頭:“那你一定很難受。”
“是很難受,”她附和道,“如果我父親得知此事的話,他會把我關進醫(yī)院的。他曾威脅說,如果我再偷任何東西,他就會那么做。”
我說:“你父親不必知曉今天在這兒發(fā)生的事情,事實上,也沒有造成真正的危害。我會將皮夾與領帶別針交還給斯塔維森先生,公之于眾的話,只會給酒店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她的眼睛發(fā)出亮光:“那么你會放我走?”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其實,對于我的工作來說,我心腸太軟了。我會放你走,但你必須答應我,你永遠不會再踏足普勒酒店半步。假如我再次在這兒見到你,我將不得不把你的事報告給警方。”
“你不會再看見我的!”她向我誠懇地保證,“我明天早上約了一位醫(yī)生看病。我覺得我一定能獲得幫助。”
我點點頭,隨后轉(zhuǎn)過身,視線穿過休息廳,落在大廳里酒店住客們走來走去的地方。當我再次轉(zhuǎn)過頭時,休息廳通向大街的門正在合上,年輕姑娘不見了。
我在位子上坐了片刻,腦海里想著那個姑娘。如果她是個偷盜癖患者的話,那么我就是英王陛下。她當然是一名職業(yè)扒手,我從她十分嫻熟的技術就瞧得出來。當然,她也是個非常聰明的說謊者。
我在心底里笑了笑,站起身,再次走進大廳。但是我沒有繼續(xù)坐在扶手椅上,而是向左轉(zhuǎn)彎,輕松地邁出了酒店大門,走到大街上。
當我穿行于人群中時,我的右手輕輕地擱在口袋里的皮夾與鉆石別針上。我發(fā)覺自己對于那位姑娘稍有歉意,但是也只有一點點。
因為從那天早上我初次看見斯塔維森踏進酒店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我的目標。我已經(jīng)足足等了三小時,就為了他走進大廳的那一刻。
當那姑娘不知打哪兒冒出來、偷走斯塔維森的皮夾與別針的時候,我就差了幾秒工夫,就能親自撞到斯塔維森身上了。于是我覺得,我真的有權獲得那些贓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