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光的巖頂

十八世紀末，在非洲南部興起了一股淘金熱。托米是個孤獨的淘金者，他生在英國，后來當過水手，當他服務的海船在印度洋失事后，他被波浪送上馬達加斯加島。在那兒，他學到了淘金的手藝，淘到好些金沙，賣掉后賺了不少錢。他在海濱蓋了房子，娶了一名牧師的女兒當妻子。但是，好景不長。有一天，他外出淘金回來，發(fā)現(xiàn)家里遭到搶劫，房屋被燒毀，年輕的妻子也變成了一段焦炭。

他收拾上一些東西，渡過海峽，離開了令他傷心不已的海島。

海峽對面的南部非洲，聽說盛產(chǎn)黃金和鉆石，不過，由于干旱缺水，他的淘金手藝用不上了。他決定尋找比黃金價值高得多的鉆石，一旦獲得成功，他將搭乘回英國的海船，到家鄉(xiāng)去侍候自己年邁的母親。

于是他花了一筆錢，買了一匹馬就出發(fā)了。

在深入南部非洲腹地的途中，他聽到了不少關于鉆石的傳說。他注意到，幾乎每一個傳說都與一個名叫馬祖克的地方有關，他問清了前往馬祖克的方向，就縱馬奔向那里。

馬祖克是個小鎮(zhèn)，因為這里是鉆石的集散地，因此，它不同于一般村鎮(zhèn)。這里駐有幾個部落酋長們的私人軍隊。軍隊和軍隊之間常常大打出手，弄得小鎮(zhèn)不得安寧，但是，奇怪的是，士兵們并不是為了爭奪鉆石而打架，最主要的卻是酗酒斗毆。為此，酋長們商量后推舉了一個名叫哈克的英國人當了鎮(zhèn)長，由他協(xié)調(diào)軍隊之間的矛盾，管理小鎮(zhèn)的日常事務。哈克娶了黑人妻子，生下三個混血兒，他秉公辦事，把馬祖克小鎮(zhèn)治理得井井有條。

托米對哈克進行了禮節(jié)性的拜訪，并詢問他是否能在馬祖克找到鉆石，哈克皺著眉頭說：“馬祖克有的是鉆石，但都在各人口袋里，你打算把它們從別人口袋里弄來嗎？”

托米堅決地說：“不，我絕不是海盜和小偷！我的妻子剛被那種人殺死，我不會學他們的樣子的。我相信，馬祖克還有來被人們找到的寶藏，我會將它們找出來的！”他詢問能否找到懂英語的助手。哈克告訴他：“人倒是有一個，他的名字叫拉西里，現(xiàn)在正醉倒在街角的小酒店里。但是，你得當心他，我覺得，他不是一個想靠誠實的勞動發(fā)財?shù)娜恕?rdquo;

托米點點頭說：“我暫時還不會雇傭他，除非我已有了明確的目標。”說完，他起身告辭出來，又去街角那兒看了一下醉漢拉西里。

拉西里也是個英國人，據(jù)說是被一條海船攆下來的。哈克懷疑他犯了愉盜罪，而他自己聲稱是喝醉酒得罪了船長。現(xiàn)在，他靠變賣隨身物品過日子。

托米騎著馬，在整個馬祖克地區(qū)轉了一大圈。曾經(jīng)出產(chǎn)過鉆石的兩個廢礦他都仔細去勘查過，覺得那兒的油水真的被榨得干干凈凈了。但是，他發(fā)現(xiàn)，靠著兩個廢礦的大峽谷和一座陡峭的懸崖，卻很有希望找到珍貴的鉆石。特別是那座懸崖，在它的巖石頂上，常常閃耀著奇異的光芒，就像上面堆滿了鉆石似的。

困難的是，懸崖高不可攀，形狀又像一只倒放著的梨。更使人望而生畏的是，懸崖四周常常蹲滿了兇惡的黑雕，它們密切注視著接近大峽谷的動物和人，隨時俯沖下來，合力將獵物撕成碎片。據(jù)接近過大峽谷的人說，曾有三個人企圖攀登上那閃光的巖頂，但都被黑雕們啄死吃掉了。這些黑雕，就是傳說中的“鉆石保護神”。

聽到這一傳說，托米更相信巖頂上有暴露著的鉆石。根據(jù)他淘金的經(jīng)驗，那個大峽谷里也應該有，這些鉆石該是地殼變動時從地球深處拋出來的。他在最靠近大峽谷的一家小店里住了下來。

巖頂上是無法爬上去的，大峽谷也是沒法攀援下去的，唯一取得鉆石的方法，是請那些黑雕幫忙。

托米買了個頭盔，還特別做了一件牛皮服裝，外面再用鐵絲縫上鐵片，這就成了一身鐵甲外套。他給自己的馬也披上了一身鐵甲，就出發(fā)到懸崖旁去了。

那些黑雕老遠就發(fā)現(xiàn)了他和馬，竟黑壓壓地朝他撲了過來。馬被驚得直立起來，差點將他掀翻在地。他胡亂開了一槍，就倉皇撤了回來。仔細一看，罩著馬眼的鐵絲框已經(jīng)幾乎要被扯壞了。

他想：黑雕為什么要攻擊人和馬呢？難道它們正是傳說中的“鉆石保護神”？很快，他否定了這種想法，他認為，黑雕是由于饑餓才向人類攻擊的！第二天，他到馬祖克鎮(zhèn)上買了一車帶血的牛肉，用刀剁成方方正正的一塊一塊，再裝上車，由他的“鐵甲馬”拖著，再次向閃光的懸崖出發(fā)。當他看見第一只黑雕俯沖下來時，鏟起幾塊，迎著黑雕扔去。

黑雕們興奮地叫著，舍棄了人和馬，抓起大塊的牛肉就向巖頂飛去。牛肉的數(shù)目比黑雕多，它們一次次飛下來，直到把牛肉抓光為止。

托米警惕地抓住馬韁，不住拉正剛遮到馬眼上去的黑布。不，一會兒，他看到，黑雕們都蹲在巖頂上，撕扯起那些帶血的牛肉來了。

這時，他小心地牽著馬，一步一步朝懸崖走去，他希望能將馬藏到山崖的凹處，免得兇暴成性的黑雕再來襲擊。

突然，一只黑雕似乎發(fā)覺了他的意圖，竟叼著一大塊肉府沖下來。當它的爪子在托米的鐵甲上發(fā)出刺耳的響聲時，它似乎一下子又改變了主意，折身又飛向巖頂。而且，竟將它嘴里的那一大塊牛肉留在托米的腳下。

托米撿起牛肉，仔細一看，上面竟沾著一塊閃光的鉆石！

不一會兒，黑雕們?yōu)榱藸帗尨髩K的牛肉，竟在半空中爭斗起來。托米在掉下來的一塊牛肉上，又找到了一塊鉆石。這兩塊鉆石，就足夠他在馬祖克住上五年了！

他興奮地跳上馬，帶著鉆石往回奔去。

第二天，他又去弄來了一車肉，如法泡制，竟又在掉下來的肉上撿到了三塊沾著的鉆石。他還仔細地在靠近懸崖底下的黑雕糞中翻找，竟也找到了一塊小鉆石。

這樣，他連續(xù)干了一個多月，竟積攢了二十八顆大小不等的鉆石。他想，一旦積滿了三十顆，他將離開馬祖克回英國，這些財富足夠他和母親過上一輩子了。

但是，鉆石卻越來越難撿到了。

巖頂仍然閃著光，一點兒也沒減弱半分。

托米想，很可能，那是些大鉆石在閃光，它們不會被帶血的牛肉沾上去，也不會被黑雕吞下肚子，因此，仍舊在太陽下熠熠閃光。

托米找到那個嗜酒如命的拉西里，對他說：“我估計，閃光的巖頂上有鉆石，咱們能不能想辦法攀登上去看看？”

拉西里喝了口酒，瞪了他一眼，說：“你想死嗎？咱們又不能毒死那些黑雕——這樣，土著人會跟我們拼命的。即使那些黑雕不存在，要爬上懸崖，也是做夢。我看你每天到鎮(zhèn)里來買牛肉，是不是已經(jīng)將那些黑雕馴服了？”

托米望了他一眼，想把找到小鉆石的秘密告訴他，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這時，拉西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別胡思亂想了，能掙點錢就掙點錢……你看我，沒有錢，不是照樣喝酒？”

托米點點頭，覺得自己不該太貪心，是該考慮回國的事了。他喝完拉西里敬上的酒，又問了一些海船的情況，就帶著新買的一批牛肉，騎上馬，搖搖晃晃地回到住地。

第二天上午，他被陣陣驚呼聲吵醒了，睜眼一看，屋子里盡是士兵。鎮(zhèn)長虎著臉向他喝問：“是你殺了店老板嗎？”

托米真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藏在枕頭底下的小布袋，發(fā)現(xiàn)它竟不翼而飛了——那里面藏著他用生命換來的二十八顆鉆石呀！

他哇哇叫出聲來，跑到外屋，一眼就看見店老板的尸體躺在放牛肉的車里，身上挨了六刀。那刀，正是他的。

鉆石不見了，自己又被當成殺人兇手，托米急得愣住了。這時，哈克走了過來，說道：“別緊張，我只是按照慣例問你是否殺了人。我相信，這不是你干的。我聽說，你常常到鎮(zhèn)上去買牛肉，請你將這里面的奧妙告訴我。”

托米覺得，自己唯一可以信賴和依靠的，只有哈克一人了。店老板被害，如果沒有哈克為他申辯，他將被土著人碎尸萬段。他立刻將用牛肉引得黑雕帶下鉆石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哈克。哈克聽完了問：“你將這個秘密告訴過誰嗎？”

托米想了想，說：“沒有。但是，昨天我跟拉西里喝酒時，曾提議和他一起攀上懸崖去尋找鉆石。”剛說到這里，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那匹馬也不見了，那些買來的牛肉也不見了。哈克鎮(zhèn)長立刻說：“看來，是拉西里猜到了你的秘密，偷走了鉆石，又殺死了發(fā)現(xiàn)他秘密的店老板……”

托米馬上說：“他沒穿上鐵甲，也沒讓馬披上鐵甲，如果他到懸崖那邊去，會死在那兒的！”

哈克鎮(zhèn)長搖搖頭說：“恐怕這個貪心的家伙是去了懸崖，否則，他是不會讓馬將牛肉也帶走的。”

托米披上鐵甲，跟著哈克鎮(zhèn)長和一群帶著槍的土著人，趕到了懸崖那兒。

拉西里的尸骨亂撒著，他的馬和托米的馬也被啄死了，而那兩只束緊牛肉的口袋，卻一點也沒被撕破。

托米找到了放鉆石的口袋，分了一半鉆石給哈克鎮(zhèn)長，請他接濟鎮(zhèn)里的窮人。他將帶著剩下的鉆石回英國去，如果能找到拉西里的親人，他也想接濟一下他們。

巖頂上仍閃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