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記事開始,我家一共搬了兩次,其實差不多就算是一次,因為第一次搬家從新家到舊家的距離騎摩托車用30分鐘,而第二搬家從新家到舊家走著也就30秒鐘,畢竟兩棟房子墻角之間的距離也就三米。
第二次搬家后,我家房子的西南角與第一次搬家后住的那棟老屋的東北角相隔最近,我家房子院子朝南,老屋院子朝西,大小都差不多啦,不過有一點不同的是,老屋的院子中有兩棵老楊柳與之作伴,而我家大房子的院中卻什么也沒有。所以,從一開始我就喜歡在老屋的院子里待著玩耍。
我們從老屋搬走后,一對姐妹入住成了新主人,年齡和名字都記不清了,畢竟當(dāng)時的我還在上小學(xué),可我很清楚的記著就算是那個妹妹也比我大一歲,而且姐妹倆都是美麗動人的小姑娘,以至于我冒著暑假作業(yè)做不完的風(fēng)險樂不思蜀的陪著他們玩了一個暑假。
一般在農(nóng)村長大的孩子特別是附近有樹的都應(yīng)該記得這么一個游戲:用一塊包布將一塊石頭或球什么的小塊重物包裹起來,用一塊長繩子的一頭系上,然后當(dāng)流星錘一樣甩上樹去,看誰能纏上,結(jié)果就是纏上了也拽不動了,還得上樹去解。
那種時候到底還是小,這就是這個游戲我們?nèi)齻€整整玩了一個暑假,一上午一下午的玩,玩累了也要吃飯了。
話說那個姐姐的手藝是真不錯,她會做一種餅,雞蛋蔥花餅,非常好吃,以至于每次她做那種餅的時候我都去蹭飯吃,結(jié)果就是暑假快結(jié)束時我媽不得不送了一袋面過去,畢竟我吃過的餅折合算起來可不比一袋面少了。
過了一年,姐妹倆走了,一個老頭住進了老屋。
能想象那種感覺嗎?之前的那對姐妹,清新亮麗,可愛動人,好像花叢中飛舞的蝴蝶,又如缺失了翅膀的仙子。而現(xiàn)在的這個老頭,又干又瘦,個子挺高,皮膚發(fā)黑,戴著一副茶色眼鏡,還端著像是從紀(jì)曉嵐那兒偷來的大煙桿子,既像從墓地里鉆出來的沒纏繃帶的木乃伊,又像從民國那時候過來的老特務(wù),特別是有一回他摘下眼鏡我才發(fā)現(xiàn),這家伙還是個獨眼龍。這種強烈的反差使我糾結(jié)的連續(xù)三個星期放假回家都沒再去老屋那院。
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漸漸習(xí)慣了這個新鄰居,并逐漸發(fā)現(xiàn)這個老頭其實人非常不錯,他很健談,也很風(fēng)趣,說起話來總是笑呵呵的,要知道,這對一個兒女不在身邊的孤寡老人來說實在是非常不容易。
我管他叫大爺爺。我發(fā)現(xiàn)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變得越來越喜歡這個總愛嘮叨的老頭,常常是坐在墻根,在老楊樹的斜蔭里,一邊聽大爺爺吧嗒吧嗒抽著煙袋的嘮叨一邊看著渲染了半邊天的夕陽。
可是,該離去的總是要離去的。時間就像是流水,捧不住,抓不著,你還未好好感受他的清涼,他就不知早已流逝了多少。
最早的是院子里的那兩顆老楊樹,當(dāng)我放假回來時,那曾經(jīng)在我的童年里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的、不知道被我們拽斷了多少根枝椏的老楊柳啊,現(xiàn)在只剩下兩個樹根還在那里不肯挪動。我走上前,坐了下來,久久不愿起身。
就像是開了頭一般,沒過多久我從媽那得知,大爺爺也要走了。那個晚上,我去了老屋,平生第一次和一個老人喝到發(fā)懵,很晚很晚后,才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回家。
大爺爺走后,我家出錢將老屋和那片院子買了下來,又過了幾年,老屋繼了老楊柳和老人之后被拆了重建大倉庫,自此,我所有童年記憶中的標(biāo)志盡皆不復(fù)存在。
但是,每當(dāng)我背對著大倉庫坐在墻頭上望向天邊時,嘴角總是不經(jīng)意間翹起。
在我的心中,永遠有那么一座老屋,有那么一個老人,在老楊柳的斜蔭下,陪著我一起看那渲染了半邊天的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