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fēng)里有個故事,關(guān)于我和母親。
小時候,故鄉(xiāng)的田埂曲曲折折,兩邊是一望無垠的棉花田。微風(fēng)拂起之時,母親愛攙著我的小手在夕陽下散步。小村的風(fēng)總是那般特殊,純純的,清清的。母親愛在清風(fēng)里給我講美人魚的故事,希望我像她一樣純潔、善良。風(fēng)溫柔地撫母親的發(fā)絲,母親坦蕩無私地笑著,望著我。那眼里是希望。我悄悄在心里說:“媽媽,我愛您!”那是一幅很美的畫——棉花、田埂,炊煙、清風(fēng),還有我和母親。都時我說,清風(fēng)里搖曳的棉海是媽媽廣闊溫柔的胸懷。
不久,一家人遷到了城市。家附近有條鬧中取靜的小街,兩旁是高大茂盛的法國梧桐。——幾乎是同時,我們選擇了這條小街來散步。清風(fēng)拂起的時候,我會蹦跳著叫:“媽媽,去散步好嗎?”小街里,清風(fēng)中,我把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告訴媽媽,無論是得了個滿分,還是哭了回鼻子。母親總那么善解人意地告訴我該怎么做,不該怎么做。那時我說:“媽媽,你真是最知我心思的呀I”于是,我在每片樹葉上記下一縷愛。
風(fēng)里也有失意,那回作文比賽我名落孫山,躊躇滿志、自尊心與優(yōu)越感極強的我一下子變得那么悲觀。清風(fēng)里,母親和我散步,侃侃而談人生的意義,還有成功與失敗。終于,我又振作了起來,當(dāng)初三捧回全市作文比賽一等獎的大獎狀時,我們是那么會心地對視著笑了。那時我記起冰心那句話:“母親啊,除了你,誰是我在無遮掩蒼穹下的蔭蔽?”終于,我第一次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深意。
不知不覺,我長到了15歲。不知不覺,母親蒼老了。吹滅了第15支生日燭,我鄭重地對母親說:“謝謝”,一個人(第一次)在小街上散步,對大樹說悄悄話:“我終于15歲了,這意味著有自己的思索、選擇......還有秘密!”回家的時候,我仍激動,母親問我去哪兒,我故作神秘地對她一笑。
我讀書讀得越來越多,朋友也多起來,思想越來越豐富。不再喜歡和母親一起散步,總覺得她那套哲學(xué)跟不上時代了。我開始喜歡高談闊論“人生”“友誼”甚至“愛情”,我以為自己正在走向成熟,我寫了幾厚本日記和詩,我還學(xué)鋼琴,我以為自己這么做是在走自己選擇的生活,培養(yǎng)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個性。而面對母親疑惑的目光,我開始向她封閉心門,不再告訴她許多心事。
我們是在那個秋夜鬧翻的。母親趁我不在,讀了我的日記。我所有的思想、情感在她面前畢露無遺。那晚,我一氣之下沖出家門到小街散步到很晚,沒有哭鬧,沒有叫著“理解“,只是在小街走了許久。清風(fēng)依舊,只是那么涼地抽打我。我問自己:難道我與母親之間也有了社會上說的“代溝”?“代溝”到底是什么?!,
沉默是可怕的,母親蹣跚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像在敲我的心門,在呼喚要拉近彼此的距離。停下步子,轉(zhuǎn)過身,看到近處母親瘦弱的身影在蒼茫的暮色中,聽到她無艱希望地喚我:“孩子,很久不在一起散步了,我們?yōu)槭裁床幌襁^去一樣?”我那么沖動地奔過去,擁住她,淚已是情不自禁地滑落了。
終于,我開始冷靜地思索了一夜,想得很久。眼前浮現(xiàn)的都是自己不耐煩地對母親說:”跟你說,你也不懂。“或者是對母親的善良加以嘲笑,說社會發(fā)展到今日,人的自私的本質(zhì)也暴露無遺,你還要學(xué)雷鋒,做好事…”等,一副學(xué)者發(fā)表演說的派頭。記得母親一直是很尊重別人情感的,尤其,可今天這么做,難道我不該負很大的責(zé)任…
一個夕陽下的黃昏。清風(fēng)又拂起,那么涼爽,那么令我心怡。我和母親又一起散步在小街上,聽樹葉“沙沙"的奏鳴。談了那么多,那么多,我終于知道自己仍很幼稚。
那日的清風(fēng),似乎是最知我們心意的,吹得那么溫柔,帶走了所有隔閡,我們那“代溝“,又賦予了我和母親的情感嶄新的生機。
清風(fēng),清風(fēng)里,又何嘗只有我們這一對母女的故事?也許,t也許有許多相似的故事在重演,關(guān)于理解,關(guān)于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