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無聲息地降臨了。
回奶奶家一趟不容易,當然不肯放過院子里的花園,和那滿園的夜色。
踱步在雅致幽靜的小石子路上,兩旁是密密的灌木叢。忽在那斑駁閃動的黑影之中發(fā)現(xiàn)了一縷月光,柔和,陸離,將我的目光引到了天上。
無垠的黑暗中懸掛著一輪月。朦朧,但卻足夠明亮,是姑娘的明眸,是一泓秋水,是月宮里嫦娥清冷的心。月光與月影以最美的線條流瀉著分割,那么靜,那么靜地映到我的瞳孔里,這抹云淡風輕的乳黃恰似善歌的少女低吟淺唱,抑或是囈語吧。無邊的靜謐中,暗香浮動。
走著走著,腦子突然閃出了涼薄這個詞。我個人是很喜歡用涼薄來形容秋天的月夜。不是嗎?在清涼如水的夜晚,有月華織成的薄霧,有秋風的淡淡掠過;不,不,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涼薄的心境應該是一種美好的禪意,與這月色相暉相映。
風掠過耳際,傳來的不再是灌木葉微怖的沙沙聲,眼前已然是那個花園,淡淡的花草香隱隱地飄著;月光也比在小徑上更明朗,散下一地的清靈與芳菲。
深秋的花甚少。只有幾朵未凋的小菊和不知名的花種有些慘淡地開著。我挑了一處地方,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仍是仰望著那輪月。
不知為何,在那輪月上,我竟讀出了滿滿的歷史厚重感。這輪月曾經(jīng)見證了多少難忘的時刻!“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幾千年的大唐,唐明皇和玉環(huán)便是在驪山的月色下,秘密誓約;“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在那個紙醉金迷的南唐,李煜卻孑然一身,空有滿腹才華,還是落得個昏君的罵名,此時此刻,也許只有他筆下的月能讀得懂他心里的彷徨和愧恨罷。還有那戰(zhàn)場上的“夜深千帳燈”;草芴旁的“低頭思故鄉(xiāng)”……就這么一輪月,承載了幾千年來多少人的情思!然而,它還是如此柔和與靜謐,把滄桑都融進那柔光里……
一陣笛聲傳來,分辨不清是鄰家的孩子在練習,抑或是百千年前寄托著愁思的“玉笛飛聲”。無暇管顧。只在腦海中想著,此間要是有一壺香茗,悠揚清淡卻又醉人的茶味在這滿園夜色中氤氳。那么,這樣的場景,這樣的意味,與“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