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記得明天幫我?guī)г顼垺?rdquo;
這簡簡單單一句話,我聽了整整兩年。
(1)
我初中最后一位同桌,姓蔡,我叫他蔡蔡。
他初二時轉(zhuǎn)學到我的母校,進了我們班,老師希望我照顧新同學,便把他安排在我身邊。他真的是我初中最大的尷尬。
那時候,因為有點青春獨有的叛逆,和家里鬧翻是一下子的事,可馬上就后悔,不知所措??傆X得沒人懂我,很寂寞的樣子,現(xiàn)在想想,那時候幼稚啊。不過,幼稚了一回,也算是不負青春。
當我坐在長椅上哭泣的時候,他不聲不響坐在我身邊,我擦了擦淚,假裝抬頭看天。我沒有聽到那句經(jīng)典到用爛了的梗:當你想哭的時候,只要倒立起來,這樣原本要流出來的眼淚就流不出來了。
旁邊的人,有些沉悶的嗓音,伴著初秋漸淡的蟬鳴聲,問我:“這花,什么時候才會開呢?”
我看向他,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一邊的花壇,明明是含苞待放的樣子,卻看不出一點要盛開的痕跡。
“或許,過兩天就開了吧。”我不語,他自顧自地說。
那是我們第一次,在教室外說的話,他自顧自地說話,撫平了我哭泣的心,也挽留住我最驕傲的自尊。我至今記得,但至今,花,也沒開。
(2)
“你怎么又吃手抓餅啊,天天吃,你都不膩?。?rdquo;我忍不住問他。
“可,學校門口除了手抓餅也沒別的東西吃了啊。要不,你幫我?guī)г顼垼?rdquo;
后來,我每天給他帶早飯,每次都是禁不住他一頓哀求,心腸一軟便答應了;后來,我給他帶了兩年的早飯,直到畢業(yè)后,他直升本校高中部,我去了外區(qū)。
以他的成績,明明能考上不錯的市重點,卻甘心留在本校。
“我這不是舍不得校門口賣的手抓餅嗎。”他這樣笑著說。
“敢情我給你帶了整整兩年的早飯,你還是對手抓餅戀戀不舍啊。”我哭笑不得?;蛟S,他真的很喜歡手抓餅,所以,高中以后,每天還是在校門口那位胖阿姨那里,買包著一個培根一個蛋的手抓餅。
但或許……他也沒那么愛吃這個。因為他有時還會發(fā)信息問我,什么時候回初中看老師,順便幫他帶一頓早飯。
我笑了笑,像以前一樣答應他,還告訴他,我念的高中門口有一家很好吃的粢飯團店,回去一定給他帶上。我至今記得那個很久前的約定,但至今,也沒實現(xiàn)。
(3)
我記得,初中的時候,很喜歡買明信片,那種上面印著很唯美的花,旁邊是一行楷體字樣的小字,每張都不一樣。
我手上不留指甲,打不開裝明信片的盒子,這時,他總很得意的說:“看,這種時候,還是得靠我吧!”
他打開盒子,就不肯還我了,非要第一個把明信片都看一遍,然后說說自己喜歡哪樣的。我一直記得,他最喜歡的那張明信片上面是含苞待放的櫻花,和我們見到的,那遲遲不開花的花骨朵一樣。他說,花果然還是含苞待放的時候比較好看。
我問為什么,他笑了,說,像是充滿了希望。我點點頭,表示認同。
我一直記得,那張明信片上,那行小字,
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轉(zhuǎn)眼,就快畢業(yè)了,那花還是沒開,園丁叔叔說,大概不會開了,就拔除了它,我有點心疼,卻也無可奈何。好在園丁叔叔又種下一批新花。畢業(yè)那天,花兒含苞待放。
我最后給蔡蔡留下一張明信片,他給了我一根棒棒糖,葡萄味的,他最喜歡的,舍不得吃,至今,還在家里的一個小角落里,大概是積著灰吧,但就是不肯扔掉。這是吝嗇的他,唯一留給我的禮物。
我記得,寫明信片前,我又去買了一盒明信片,很認真挑選著他喜歡的式樣。在明信片背后寫著:蔡蔡,還沒來得及給你看我新買的明信片,我們就畢業(yè)了,謝謝你曾給我的初中時光,無怨無悔,但這一次沒靠你,我也打開了明信片的盒子呢。
明信片最后還留下一行小字: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署名是,蕭何。
(4)
很久以后,倒也不是很久,我差點兒就淡忘了這個陪了我很久的同桌,但我還是記得,蔡蔡他來過信息,說新種的花開了。我很高興,說有空就回去看。但——可能是沒空,我至今沒回去過。我想,沒有我,他也能過得很好,也希望,有人比我對他更好。
我依然記得,自己曾經(jīng)喜歡過這樣一個有些特別的男孩子。只是,這一切,都只是留在回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