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10年前了吧,年幼的我住進祖父家,那里沒有城市的喧囂,有的是孩童嬉戲,有的是老一輩輕聲吟唱。那時的祖父眉毛濃黑,面部線條剛毅流暢,神清氣爽,不似現(xiàn)在。
小時候,最喜歡的便是每天早上和祖父去中學操場鍛煉身體。我每次努力用手握住祖父那兩個銀色的減壓實心球,心里總想著,有朝一日要象祖父一樣能一只手將兩只球放在手心里轉,多炫酷啊!祖父總是戲謔我手太小,話里話外催促我快快長大。那時的祖父,很愛笑,走起路來健步如飛,不似現(xiàn)在。
時間如梭,白駒過隙,如花般破碎的流年,時光在細嫩的手掌上刻下了一道又一道細碎的掌紋,每一道掌紋就像是一道成長的痕跡。
六年級那個寒假,我因為玩滑板而把腳腕處弄骨折,在這之后的三個月,每天清早祖父用自行車推著我去學校,中午到教室來給我送飯,下午放學再送我回去,風雨無阻。那時的祖父,像一棵屹立不倒的楊樹,展開他的枝條為我保駕護航。那時的祖父身體棒著呢,不似現(xiàn)在。
小學畢業(yè)后,母親把我接回河西生活,步入初中的我,學業(yè)繁忙起來,只有到放假才能回去看望祖父,慢慢的連回去的時間也沒有了。
很難想象,那個曾經在菜市場買菜,突發(fā)心肌梗塞,一度休克,最終被腰包中的速效救心丸搶救回來的祖父,那個曾經險些踏進“死亡山谷”的祖父,是如何照顧自己,還要照顧早已腿腳不便且身體超重的祖母。買菜、做飯、洗衣、養(yǎng)花·····幾乎家中里里外外的大小事情都壓在了他一個人的肩上。
只是,祖父老了。換做是10年前,于他而言,做些家事是不在話下的。然而歲月正一點點無情的蠶食著他已不再硬朗的身體。
祖父的眼中已然看不到昔日的神采。上個月祖父75歲大壽,那天,我們一大家子在酒樓吃飯祝壽。祖母光顧著埋頭吃,父親和姑父在聊工作中的一些瑣事,母親和姑姑在談論著祖母日益嚴重的病情。祖父吃完后放下筷子,兩眼顯得空洞深邃,無神的盯著前方墻壁,面無喜色,黯然神傷。僅僅只是聚餐的形式而已,已然忘了給這個家里的大功臣滿上一杯生日酒。我端起了酒杯,走向了祖父······
印象里的祖父掉淚,是在太祖父、太祖母過世的時候。
太祖父過世那年,我上五年級。清早,我還沒有睜開惺松的睡眼,就已聽見祖父哽咽的聲音。他走到我的房間,難以向我傾訴,告訴還沒有長大的我太祖父過世的消息。
那次的印象已然有些模糊了,只記得那天的他很無助,似乎再也經不起任何的折騰,脆弱的像個孩子。那時的祖父的瞳圈還是正常的棕黑色。
太祖母過世是在去年。周六放學后母親急急忙忙的接下放學的我去殯儀館。到了殯儀館,我見到了近半年未見的祖父??晌液盟茝奈匆娺^這般憔悴的祖父,腥紅的雙眼,說話好似也提不起力氣。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不再用慈愛的眼神看著我。那天晚上,祖父哭的很慘,幾乎已經到了跪在地上哭沒有力氣站起來的地步。那大概是我印象中最憔悴的祖父。
生日那天吃完飯后,我扶著祖父下樓,轉頭看向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他的瞳圈竟成了藍色,頭發(fā)斑白,眉毛也開始由黑變白。
人的青春可真的經不起歲月的折騰啊,終于明白何為“人老珠黃”。而我亦在心中默默許愿,祖父,有我呢,我會常常去看您,不讓你孤單,學業(yè)不忙的時候,我會抽時間陪您,幫您做做家務,不讓您一人承擔重擔,我是個女娃沒錯,但我要象祖父一樣成為一個有擔當的人,有朝一日,我會長成如你一般的蒼天大樹。我要庇佑自己的親人,特別是您,我親愛的祖父。